41、
三月初,黄晓蕾的案子开庭了。共开了三次庭,第一次审理货车司机被杀案,涉案嫌疑人为崔老板及其手下、黄晓蕾和小东北。但小东北在逃尚未抓获。
这个案件证据确凿、事实清楚,崔老板及其手下都供认不讳。只是由于小东北尚未归案,是否与黄晓蕾有关,尚待日后再审。
方敏死亡案则耗费了一些时间,由于案件涉及死者生前隐私,法院没有公开审理,只允许被告和死者双方的家属到场。
我和方玫作为死者家属出席了庭审。那时黄姗姗已去外地拍戏,即使她在海口,我也不打算让她到场。因为她才十九岁,心智尚未成熟,恐怕有些事情对她的影响不好。
方玫和她父母在得知方敏并非意外遭遇车祸致死,而是死于他人之手时,都格外震惊。本来方玫父母要出席庭审,我通过郝大维劝方玫别带父母到场,毕竟如果让二老知道了方敏生前的那些事,对他们的打击小不了。
黄晓蕾为了不连累她手下的两个鸭子,承认自己在方敏的饮料中下了催情剂。两个鸭子小飞和大川也出庭作证,他俩那晚与方敏发生性关系时,整个过程中方敏都异常亢奋,快结束时突然深度休克,没有了呼吸。辩护律师也出具了方敏生前患有隐形心脏病的医学证明。
最后法庭认定黄晓蕾下催情剂导致方敏死亡,虽没有主观意图,但犯有过失杀人罪,以及伪造车祸现场和肇事司机逃逸假象的罪行,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。至于她是否涉案合谋杀害货车司机,尚待以后定夺。
庭审结束法警带黄晓蕾离开时,方玫冲到了她面前,在法警的拉拽下冲黄晓蕾喊道:“黄晓蕾,你这个杀人凶手,是你杀死了我姐,我要上诉,一定要让你给我姐偿命。”
虽然她是一名警察,但此时因激动失去了理智,无视这个处刑对于黄晓蕾来说是一个合理的结果。
方玫被法警拉走后,我对黄晓蕾喊道:“晓蕾,好好改造,争取减刑,姗姗我会照顾好的,你放心。”
黄晓蕾被法警拽着往外走,她泪流满面,一直看着我。
来到法庭外,郝大维正在等我,他已从黄晓蕾的辩护律师那里得知了判处结果。我给黄姗姗打了个电话,并对不住啜泣的她说,这是一个不算坏的结果,如果以后能争取到减刑,说不定几年就能出狱了。
正在这时,方玫冲到了我面前,指着我骂道:“陈又言,你混蛋!”
郝大维赶紧抱住了她,她继续指着我骂,“你的情妇为了给你出气害死了我姐,你说,是不是你指使的?你也是杀人凶手,我姐是因为你死的。”
郝大维握住方玫的双肩吼道:“够了,你姐的死是因为她自己的淫荡。”
方玫眼含泪光盯向郝大维,一把推开了他,指着他喊道:“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……”
她盯着郝大维又指向我,“你跟姓陈的是一丘之貉。从今天起,你休想再见妮儿一面。”
她又盯向我,咬牙切齿地指着我说,“陈又言,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。”
说完噔噔噔地走了,留下我和郝大维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叹息。
黄晓蕾被转到海南省女子监狱后,我和郝大维又去探视了她,陈美言也跟我们一起去了。那时黄姗姗仍拍戏未归。
陈美言告诉黄晓蕾,她这次来就是准备长期照顾我和赵莉以及将要出生的孩子,她也会好好照顾黄姗姗,代黄晓蕾履行母亲的义务。
黄晓蕾埋头啜泣了很久,才抬头说道:“谢谢,谢谢你们。能有你们这帮朋友,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。”
我们又鼓励她在狱中好好表现,争取减刑,并叫她需要什么就通知我们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,我写的那部剧杀青了,进入后期制作,黄姗姗也回到海口。我和赵莉、黄姗姗还有我妹陈美言四个人生活在了一起,陈美言住在对门黄晓蕾家,黄姗姗一直住我家。
郝大维也经常来家里蹭饭。我发觉自打陈美言来了后,这厮来我这里的次数比以前多多了。他说主要是美言做的饭太香了,几天不吃就想得慌。我倒觉得他所言不虚,我妹做饭确实好吃。
陈美言除了每天买菜做饭、做家务以外,还在小区附近的一个瑜伽中心办了会员卡,常去那里练瑜伽。她也不时出去玩,一般是跟郝大维出去,有时是跟别的朋友一起。
我问她,你才来这儿多久,就有朋友了?陈美言说练瑜伽认识的朋友。我心想这也不奇怪,我这个老妹向来是自来熟,走到哪朋友交到哪。
有时我会想,我妹今年也就三十六岁,要长相有长相,要身材有身材,虽说泼是泼辣了点,嘴也有点碎,但还是很贤惠的,而且经济条件也不错,哪个男的找到她,不得幸福死?我那个前妹夫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。
四月中旬的某天晚上,黄姗姗在外面和朋友玩,陈美言也跟练瑜伽认识的朋友出去了还没回来,赵莉突然想吃苹果,我就去小区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给她买。
买完往回走的时候,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GLC城市SUV,走过车头下意识地往前挡风玻璃里面看了一眼,看到一对男女正在热烈拥吻,男的还握住女的胸部又摸又捏,别提多缠绵了。
我在心里笑了笑,继续往前走,忽然觉得不对劲,又回头看了一眼车牌,这他妈不是郝大维的车吗?狗日的泡妞泡到我们小区门口来了?
我再一想,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。陈美言今晚也没在家,现在郝大维的车停在这里,莫非……我不敢再往下想,躲在了一个暗处盯梢。
过了一会儿,看到右前门打开,一个女人从副驾位上下来。我一看,那不是我妹是谁?
只见陈美言向车里挥了挥手,向我这边走来,一直面带甜蜜的笑容。我赶紧又往暗处里挪了挪。
她从我旁边走过时,还一边笑一边用指尖摸了摸嘴唇,好似十七八岁正值初恋的少女。
待她走过,我快步向郝大维的车走去,他刚起步,我加快脚步走到车旁,俯身敲了敲右前门的车窗。郝大维一看是我,明显吃了一惊,将车刹住,降下车窗问道:“又言,你这么在这儿?”
我对他招手,“你下来,有话跟你说。”
郝大维下车刚走到我跟前,我一拳打在了他脸上。
“你干嘛?疯了吗?”他倚住车,愤愤地盯着我,用手摸了摸被打破皮渗出了血的嘴唇。
我双手抓住郝大维的衣领,将他抵在车门上,喊道:“你要搞女人随便搞,别他妈搞到我妹头上来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?”这孙子还在跟我装蒜。
我吼道:“刚才你车里的女人是谁?”
他这才说道:“又言,你听我说,你先松开我。”
我放开了他,他看着我说道:“又言,我对美言是真心的。”
“你闭嘴!”我指着他吼道,“我还不知道你?有名的花花公子,你会对一个离过婚的三十几岁的黄脸婆真心?”
“你才给我闭嘴!”郝大维推了我一把,指着我说道,“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的美言,听到了吗?”
“你的美言?”我冷笑道,“都这么肉麻了吗?”
郝大维侧了一下身,手在头上摸了一下,转身对我说道:“陈又言,你能不能冷静点?先听我说。”
在郝大维的讲述中,我这才知道,他和陈美言已偷偷好了大半个月了。有好几次陈美言说她跟别的朋友出去,其实都是和郝大维在一起。
我问道:“你们上过床了吗?”
郝大维迟疑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“你他妈竟然跟自己妹妹一样的女人上床。”我一听就火了,又一拳打向他。
这次这厮有了准备,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,“你他妈别动不动就动拳动脚,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?”
他用力将我的手甩开,“我是真的爱上了美言。”
“少来,你不过是想在你的炮友名单中再添加一个寂寞的离异少妇罢了。”
他抓住我的衣领说道:“我警告你,不许这样说我和美言。”
他松开我继续说道:“我从来没有想过只是跟美言玩玩,我对她比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更用心。”
“为什么?”我冷冷地问道。
“因为她温柔、贤惠、善良,对人有一颗特别真诚的心。当然,她也够漂亮,这些还不够我爱上她吗?”
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你说的这些当初方玫也有。”我冷笑道。
“那不一样。”郝大维挥了下手,说道,“方玫根本就不爱我,可美言爱我。”
我们沉默了一会儿,我说道:“大维,我相信你说的这些可能是出自真心,但你想过没有,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,美言也有老的那天,那时你还会是现在这样的想法吗?”
郝大维说道:“不管将来美言老成什么样子,我都爱她。而且,等她老了,我也老了不是吗?”
又是一阵沉默。
“不管怎么说,你俩不合适,我也不同意。”我说着,转身往小区大门走。
他在我身后喊道:“又言,不管你同不同意,美言都爱我,我也爱她,我这辈子要定她了。”
我充耳不闻,继续往小区里走去。
42、
回到家中,陈美言正和赵莉说话,她俩看到我阴沉的脸色,都觉得很诧异。赵莉问道:“老公,你买的苹果呢?”
我这才想起,刚才和郝大维争执时给掉到地上了。我对陈美言说道:“美言,我有话跟你说,到对面去。”
来到黄晓蕾家里,我开门见山地说道:“美言,我不许你跟郝大维在一起。”
陈美言吃惊地看着我。我就把刚才在小区外边看到她和郝大维在车里的事,给她说了。
她的脸上泛起一抹娇羞,说道:“怎么啦?大维有什么不好吗?”
她连“哥”都省了。我说道:“作为朋友,大维没得说,仗义、豪爽。可作为爱人或老公,他不够格。不客气地说,他这人太花了。”
陈美言看了我一会儿,“哥,你不该这样说大维,他是你的朋友。”
“正因为他是我二十年的朋友,我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。”我耐着性子说道,“因为我太了解他了。”
陈美言背过身去,说道:“也许很多人包括你在内,对大维都有这样、那样的看法。我也承认,可能他过去是有点花,可在我心中,他是最可爱的男人,尽管他并不完美。”
我心想完了,我老妹已经着了那小子的道了,狗日的太会撩女人了。
我把陈美言转过来,双手放在她两边的肩头上,说道:“美言,你听我说,不管大维跟你说了什么,你都不要轻信他。也许他现在是真心的,可将来呢?这小子没有长性的。”
陈美言又看了我一会儿,才说道:“就算是你说的这样,就算他将来要离开我,或对不起我,我现在也要跟他在一起。”
“为什么啊?”
“因为我爱他。”陈美言顿了一下,又说道,“哥,我二十一岁的时候跟阳阳爸在一起,二十三岁嫁给他,二十四岁生下阳阳,当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,都快活得没自我了。到头来呢?我得到了什么?女人就该这样生活吗?”
她轻叹了一声,“现在婚也离了,我就想为自己活一回,在还不算老的时候好好地爱一场,不行吗?”
陈美言说这些话的时候,看着我的眼中泛起了泪光。
我看了她半晌,说道:“可你也不能把砒霜当糖吃啊?”
“就算是砒霜,我也要吃。可你怎么就知道是砒霜呢?大维跟我说了,他过去的确是浪子,可他现在想让我收服他这颗浪子的心。”
“你相信他的话吗?”
“我相信。就算他骗了我,我也愿意相信。”
我知道,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,陈美言的心已经被郝大维占满了。我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妹妹,我是担心你。”
她眼里含着泪水,却噗嗤一下笑了,“有啥好担心的?你妹又不是黄姗姗那种十八九岁的黄花大闺女好吗?”
我鼻子发酸,看着她说道:“你是我唯一的妹妹,我爱你,我只愿你过得好。”
陈美言流下了泪水,她依偎到我怀里,双手抱住了我的腰,喃喃地说道:“嗯,我明白,哥,请相信我一回,相信大维一回。”
我抱着她,点了点头。门忽然开了,赵莉走了进来。她刚才一直在门外偷听。
陈美言在我怀里对赵莉说道:“莉,借你老公抱一下,成吗?”
赵莉笑道:“成啊!抱多久都行。”
第二天,我把郝大维叫到了家里来,当着陈美言和赵莉的面,警告他绝对不可以伤害我妹,否则绝不放过他。
郝大维自然是满口答应,这件事就算这样过去了。可那小子是属沙地萝卜的,一带就起来,当天就搬到了黄晓蕾家里,和陈美言过起了同居生活。
我找郝大维要房租,他问为什么?我说你住人黄晓蕾的房子不得交房租啊?我这是带她收的,就算你和美言合租,交一半。狗日的跟我耍横,说老子没钱,就算有钱也一个子儿不给。
就这样,我们组成了五个人的大家庭,倒也热闹、快乐。只是那俩有时也太腻味了,让人看了受不了。尤其是郝大维,对陈美言一会儿宝贝,一会儿言言地叫。
我跟他说,我的名字也有个言,冷不丁还以为你叫我呢!郝大维赶紧做浑身鸡皮疙瘩状,说,拉倒吧!本人可是如假包换的钢铁直男。
说实话,郝大维对陈美言的那股热乎劲,我还从来没有见他用在哪个女人身上过。我做梦都没有想到,有朝一日把这个阅女无数的情场浪子收得服服帖帖的女人,竟然是我妹陈美言。
到这时,我有点相信郝大维那晚给我说的话了。
由我创作剧本,黄姗姗出演女三号的那部电视剧终于播出了,收视率还不错,黄姗姗也随着这部剧红了起来,粉丝团的规模越来越大。
我们给她开玩笑,以后她出门得伪装下自己了,戴上墨镜、帽子什么的,以免被粉丝缠住签名脱不了身。
我在一次探监中,把黄姗姗开始红起来的事告诉了黄晓蕾,她自然是喜极而泣。
一家知名的经纪公司签下了黄姗姗。在此之前,黄姗姗不愿跟这家经纪公司签约,还想让郝大维继续当她的经纪人。
我和郝大维出于对她前途的着想,选择了放手。郝大维还蛮失落的,毕竟黄姗姗是我和他带入这个行当并送了一程。
我又完成了两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的剧本,都卖了出去。
赵莉还有两个月就将迎来预产期,我们都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。陈美言说,等孩子生下来后,就把爸妈接到海口来住一段时间,让他们抱抱老陈家的大胖孙子,当然也有可能是孙女。
沉浸在对未来美好憧憬中的我们,都没有想到,巨大的厄运正悄无声息地降临。
五月十八日那天下午,我和赵莉去小区附近的绿地公园散步。那几天陈美言和郝大维上南京看望我父母去了。
那段时间,我基本上每天下午都要带赵莉去那个绿地公园走走。回家的时候,从公园出来,看到人行道上有个小贩挑着担子卖菠萝,赵莉就选了一个,让小贩削皮。
我们都没有注意到,此时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金杯车,车里坐着一个戴着遮阳帽和口罩的男人,正盯着我们。
这时,我接到一个电话,一边接听一边来回踱步,不知不觉中踱下了人行道。那辆金杯车忽然启动,在前面调了个头,从一百多米外高速向我冲来,我那时正跟朋友聊得起劲,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浑然不觉。
正在等小贩削皮的赵莉看到了,她大叫了一声“又言”,挺着大肚子向我跑来,一把推开了我。
接下来的一幕,我至死难忘。金杯车把赵莉撞飞到了十几米开外,然后绝尘而去。
那一瞬间,我嗡的一下,脑子里一片空白,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赵莉身边,鲜血从她的鼻孔、嘴里和耳中不断流出来,下体也是一片殷红,血泊弥漫开来。
我抱着赵莉的身体张大了嘴,良久才如火山喷发般,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。
120救护车赶到时,赵莉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,而她肚子里八个月大的胎儿,自然也是还没来得及降临到这个世界,就已失去了生命。
两天之后,在一个老旧居民区的某间平房里,杀人凶手小东北被警方抓捕归案。
小东北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,他之前几天就已盯上了我,那天他原本打算等我来到马路这边时用匕首刺杀我,再驾车逃离。当他看到我在马路对面打电话时,临时改变主意,驾车撞向了我。
而他的犯罪动机,则源自对我的疯狂的嫉恨。
我在不到两年内,先后经历了两次突如其来的丧妻之痛,而这一次,和我妻子一起西去的,还有我八个月胎龄的孩子。人生至悲至惨,莫过于此。
远在南京的陈美言和郝大维得到噩耗的当天,立即启程飞回海口,他们临走时向爸妈进行了隐瞒,怕他们承受不住这个打击,打算以后再慢慢告诉二老。
两人下了飞机直奔殡仪馆,陈美言一见到我,就把我的头抱入怀中,失声痛哭。
43、
从出事当天到第三天清晨出殡,陈美言、郝大维和黄姗姗一直在宾馆陪着我、安慰我,并接待前来悼念的朋友。我们四个人都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中。
郝大维通知了方玫,她陪她父母来了一趟。尽管方玫父母在得知导致方敏死亡的人和我有着密切关系之后,对我的感情变得很复杂,但面对我的丧妻丧子之痛,还是表现出了悲悯之心,安慰了我好一阵。
方玫一句话没有跟我说,不过我看得出她对我的仇恨,随着我妻儿的香消玉殒而淡化了许多。甚至我能感觉到,有几次她想过来跟我说话,却又止住了。
那时我完全沉浸在悲痛的深渊,双目无神,别人跟我说话我只是点点头,最多嗯两声,也就无暇顾及方玫。
我委托郝大维通知了赵晋。我觉得他和他姐姐之间虽然已断绝了关系,但毕竟他是赵莉的至亲之人,我还是希望他能来送他姐姐一程。
好在那会儿赵莉刚跟她弟弟断时,我多了个心眼,向黄晓蕾要了赵晋的手机号。当时想的是说不定姐弟俩还有和好的那一天,毕竟赵莉曾像爱自己的生命那样地爱过她弟弟,却没料到用这个号码联系赵晋之时,他们姐弟俩已阴阳两隔。
赵晋是和女朋友李真真一起来的。他一进灵堂,就走到赵莉的灵位前匍匐在地,额头抵在地上,张大了嘴老半天没声,之后才发出撕心裂肺般的恸哭声。
李真真在一旁抱着他,也是泪流满面。他一边哭,一边用喉音不停地说,“姐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赵晋哭了好一会儿,才在李真真和郝大维的拉拽下起身。郝大维跟他说了他姐去世的大概情况,他也向陈美言要了黑纱带在胳膊上。
之后赵晋一直跪坐在赵莉的灵位前,默不作声,任谁劝他也不起来。我觉得赵晋此时的悲痛是发自内心的,如此的悲恸之状,恐怕再好的演员也演不出来。或许到了这时,他才有了向姐姐忏悔的机会。
李真真看着赵晋跪坐的背影,对我说道:“姐夫,其实这大半年以来赵晋一直想跟姐姐忏悔,可姐姐换了手机号以后我们联系不上你们。我劝赵晋去姐姐呆过的夜总会打听,可他这人自尊心太强了,死活都不愿去那种地方打听自己的姐姐。本来我想着我自己去,可我一个女孩子……”
李真真抹了一下眼泪又说道:“直到去年年底,他实在太想姐姐了,才鼓起勇气去了趟夜总会,但那些小姐都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,也不知道你们住哪?他想找那位姓黄的姐姐打听,才知道姓黄的姐姐被抓了。这样一来,我们没办法找到你们,赵晋一直盼着姐姐联系他,不为别的,只为跪在姐姐面前说一声,姐,对不起……”
李真真说到这里泣不成声,哭了会儿哽咽道:“我们没想到终于等到您联系我们了,却等来了这么个噩耗……”
她再度哽咽难言,抽泣道:“姐夫,赵晋他是真的知错了,他特别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。您说,姐姐能原谅他吗?姐夫您能原谅他吗?”
我泪流不止,但那时的我已经失语,想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某处。
郝大维拍了拍我的肩膀,对李真真说道:“李小姐你别见怪,又言现在说不出话来,连跟我们都没有一句话。你的话他肯定都听到了,我想他已经原谅赵晋了,而且我相信,赵莉的在天之灵也会原谅她弟弟的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李真真说着呜咽不止,陈美言赶紧搂着她的肩头安慰,她自己也是不住地流泪。
到这时,陈美言已经知道了赵莉过往的经历,但她却没有丝毫的鄙视和生气,有的只是对这个伟大姐姐的敬佩和对她逝去的悲悯。
令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,那天下午李真真的父母也来到了灵堂。
李教授夫妇先在赵莉的灵位前鞠了躬、上了香,然后坐到我面前跟我和郝大维说话。
“陈先生,你有一个很好的妻子,赵晋有一个伟大的姐姐。”李教授说道,“我以前从未真正了解到赵晋家的情况,这方面他对我和我夫人一句实话都没有,这孩子太自尊也太自卑了。”
“赵晋的事曝光后,我很生气,校党委在研究对赵晋的处罚决定时,征求我的意见,是我坚决要求取消赵晋硕博连读的资格。一个连含辛茹苦抚养自己的姐姐都不认的人,有什么资格得到学校的栽培?校党委考虑到赵晋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,才采取了如果他征得姐姐谅解就免于处罚的折中方案。”
“我也非常严厉地批评过赵晋,你有那么好的姐姐却不知道珍惜,还如此地伤害她,简直是畜牲所为。我跟他说,真真那么爱你,我无法阻止她将来嫁给你,但我瞧不起你。”
“陈先生,你还记得你当初陪同赵晋姐姐来学校时,跟校领导说的那些话吗?”李教授说到这里,看向我。
我呆滞的目光移向了他。郝大维拍着我的肩膀对李教授说道:“李教授,他听着呢!您说。”
李教授继续说道:“你当时说,赵晋的行为确实可憎可恶,但这丝毫无损于他在学业上的优秀。约束和惩罚一个人行为的,首先是法律而不是道德,没有哪一条法律法规规定,一个人不认自己的亲人就必须被开除公职或学籍。你们这样对待自己的学生有失公平,也无法真正起到教育和警示的作用,希望学校再给赵晋一次机会。”
李教授扶了下眼镜,又说道:“当时我们常务副校长给我转述了这句话以后,让我的感触很深。我觉得我们学校作为一所高等学府,对学生的思想教育流于形式,导致出现了赵晋这种现象。出事后又不问青红皂白,搞道德绑架那一套,实在是欠妥。”
“你的话真的说得很好,让我们这些从事高等教育的人汗颜。也让我知道了,赵晋有一对多么好的姐姐、姐夫。”
郝大维代我说道:“谢谢你,李教授。”
李教授说完一席话以后,又对他女儿说道:“真真,今晚你和赵晋都留在这里给你们的姐姐守灵,明早送姐姐最后一程。”
最后,李教授拍着我的手,看着赵晋仍然跪坐于赵莉灵位前的身影说道:“陈先生,就原谅赵晋吧?你看他那个样子,真的是在忏悔了。”
他说完和他夫人跟郝大维、陈美言等人告别,郝大维把夫妻俩送出了殡仪馆大楼。
晚餐是陈美言点的外卖,六个人在灵堂里吃。我和赵晋一丝味口都没有,一点不想吃。
黄姗姗端着碗喂我,我却张不开嘴,她流泪说道:“陈叔叔,你多少吃点吧?”
但我还是没有吃,黄姗姗只得作罢。他们几个吃饭的时候,李真真问黄姗姗,她是不是叫黄姗姗,参加过中国好声音、出演过某某电视剧、最近比较红的那位?
黄姗姗承认了。李真真有点兴奋地说,她刚到灵堂时就认出了她,只是那会儿不方便确认。鉴于目前悲痛的气氛,她俩也没再就此话题多说什么。
草草吃过晚饭,郝大维开始安排明早出殡的事。
“明早五点半出殡,七点在墓地下葬,送葬的车还有陵园那边和做法事的道士我都安排好了。”
他又对我和赵晋说道:“又言,赵晋,你俩是赵莉的亲人,到时候按流程,从这里出发开始……”
他拍着我的膝盖说道:“又言你捧赵莉的骨灰盒走最前面……”
他又拍了拍赵晋的肩头,“赵晋你捧你姐的灵牌走你姐夫后面,我们几个跟着你俩,明白了吗?”
赵晋点头说道:“明白了,郝大哥。”
“好。”郝大维点了点头,又说道,“今晚十二点我们五个去下面的祭祀处给赵莉烧纸,又言精神状况不好就别去了,在这里歇着。”
翌日在墓地下葬时,赵晋又哭得死去活来,三个女人也是悲泣不止,郝大维这个大老爷们也跟着潸然泪下。而我已欲哭无泪,神情依然呆滞。
来到墓地外的停车场,郝大维对赵晋说道:“虽说你姐不在了,但你姐夫始终是你姐夫,以后多来往。”
赵晋连连点头,又对我说了些多保重的话,然后和李真真开车走了。郝大维也开车载着我们三个人离去。
44、
回到家中,我一连三天不吃不喝,躺在床上发呆,一句话不说,把他们三个急得不行,却又无可奈何。
那天,陈美言和黄姗姗又一次把饭菜端到床边喂我,可我依然如故。
陈美言只得流泪央求,“哥,你就吃点吧?你这样不吃不喝都好几天了,这样下去怎么行呢?妹妹求你了,好吗?”
黄姗姗也看着我流泪,我还是不理不睬。站在卧室门口的郝大维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,走过来对陈美言招了招手,示意她让开,陈美言抹着泪让开了。
郝大维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从床上拎了起来,陈美言吃惊地说道:“大维,你别这样。”
郝大维阴沉着脸说道:“你别管。”
他拉着我来到客厅,把我按到餐桌旁坐下,将已盛好饭的碗重重的放到我面前,又把筷子塞到我手里,命令道:“吃!”
我呆坐着,一动不动。郝大维忽然火了,吼道:“我叫你吃。”
他把我的脸按到了米饭上,“吃啊!混蛋,给我全吃了。”
陈美言和黄姗姗都惊叫出声,陈美言赶紧来拽郝大维,“你干嘛呀?放开他。”
“闭嘴!”郝大维对陈美言一瞪眼,吼道。
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跟陈美言说话,陈美言立即噤若寒蝉。
郝大维松开手对我说道:“你想饿死自己吗?你死了自己倒轻松了,可美言怎么办?你爸妈怎么办?你想过他们吗?还有,这些日子为你牵肠挂肚的我和姗姗怎么办?你对得起我们大家吗?你以为你这样折磨自己,天上的赵莉会开心吗?”
他说这些话的时候,陈美言和黄姗姗都眼含泪水,怔怔地看着他。
郝大维喘了一口气,继续说道:“三流作家,逝者已长矣,生者当如斯,这句话你不会没听说过吧?你现在要做的,就是好好地活着,为你死去的妻子、孩子活着,为我们大家活着,最重要的是,为你自己而活着。”
我听着他的这些话,一边流泪、一边抓起碗里的饭往自己嘴里塞,一把一把地塞。陈美言赶紧把筷子塞到我手里,让我用筷子吃,还往我碗里拈了一些菜,黄姗姗赶紧拿毛巾替我把脸上的饭粒擦掉。
“慢点吃,别噎着了,来,喝点汤。”陈美言用勺子喂了我一口汤。
郝大维这才长出一口气,说道:“妈的,还治不了你了?如果不是怕我们家美言心疼,老子才懒得管你,爱吃不吃。”
陈美言娇媚地白了郝大维一眼,又喂我喝汤。一旁的黄姗姗悄悄向郝大维竖起了大拇指,郝大维得意地冲她眨了眨眼。
那天以后,我总算恢复了正常的生活,但仍萎靡不振,成天无所事事,啥也不想干。我那两个尚未完成的剧本也只能由郝大维代劳了,网上的小说也暂时停更了。
陈美言把赵莉的死讯打电话告诉了远在南京的父母,二老自然是悲痛不已。陈美言在电话里安慰了他们很久,嘱咐他们一定要保重身体,我这边有她照顾。
郝大维和黄姗姗探监的时候,把赵莉的死讯给黄晓蕾说了,并告诉她凶手是小东北,现已收监只等判决。
赵莉是黄晓蕾视作亲妹的人,她当即哭得稀里哗啦,还不停自责,说是她害死了赵莉。郝大维只得安慰了她一番。
有一天晚上,我躺在床上忽然悲从中来,悄悄地哭了起来。这些日子,我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,常躲着一个人哭。
那晚我实在难抑悲痛,越哭越厉害,被和我住一套房的黄姗姗听到了,她进屋来安慰我。我背对她兀自痛哭,她也没办法,只好侧卧在我后面抱着我。
虽然我感受到了她那少女娇躯的柔软,却没有丝毫绮念,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悲痛中。
第二天早上,我醒来时发现黄姗姗跟我睡在一起,赶紧叫醒她,问她怎么睡在我的床上?
黄姗姗揉着惺忪的睡眼说,我昨晚一直哭,她安慰我来着,后来我没声了,她也睡着了。
我一时大为惶恐,嗫嚅道:“姗姗,我、我昨晚,没、没……那啥吧?”
黄姗姗脸一红,笑道:“陈叔叔,你想哪去了?怎么可能呢?”
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七月初的一天下午,我在河边看别人钓鱼看了半天,然后踩着饭点回家。那段时间黄姗姗又去外地拍戏了。
刚回到家里,就看到陈美言坐在沙发上哭,郝大维在一旁跟她说着什么。我以为陈美言被郝大维欺负了,就问他你把我妹怎么啦?郝大维说没怎么啊?
陈美言一听,不停地往郝大维身上又捶又打,边打边说,“都怪你、都怪你,那天都说了不是安全期了,叫你戴套偏不戴,这下好了……”
郝大维一边抵挡陈美言的粉拳,一边对我讪笑道:“美言怀孕了,嘿嘿……”
“那你们打算怎么办?”我问道。
“生下来呗!坏都怀上了。”郝大维笑道。
“你说生就生啊?”陈美言哭泣着又往郝大维身上捶打,“我都三十几了,儿子都十多岁了,生什么生啊?”
郝大维又笑道:“三十几了怎么啦?人家四十几生的也有呢!再说,我只有闺女没有儿子,挺想要个儿子的。”
陈美言冲他喊道:“你咋知道是儿子呢?说不定是闺女呢?”
郝大维讨好地笑道:“闺女我也喜欢,只要是你生的。”
“讨厌!”陈美言娇嗔着,又抹眼泪。
我忽然想到了我那和赵莉一起随风而去的孩子,不禁又悲从中来,低下了头。
陈美言发现了我的情绪,她跟郝大维互看了一眼,坐到我身旁握住我的手说道:“哥,你是不是又在想赵莉了?”
我沉默了一小会儿,抬起头笑道:“没事……美言,我觉得你还是生下来吧?”
陈美言看着我,“哥,你也想我生吗?”
我微笑着点了点头,“既然大维想要这个孩子,而且你如果生下来了的话,多少也能给爸妈点安慰,他毕竟也是咱们老陈家的血脉嘛!”
郝大维一拍手笑道:“对啊!三流作家……哦不,一流作家所言极是。”
我对他说道:“你先别得意,你可还没跟我妹结婚呢!你想让你孩子生下来当黑户吗?”
郝大维笑道:“明天就领证,明天就领证。”
陈美言抓起一个橘子扔到他身上,娇嗔道:“谁答应嫁给你了?”
就这样,陈美言决定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,并很快跟郝大维领了结婚证。
我觉得我这辈子跟这厮是纠缠不清了,从上大学起咱俩就是哥们,后来成了老挑,现在他又成了我妹夫,真不知道上辈子跟他接下了什么冤孽?
我们三个一商量,决定把父母接到海口来。这边气候宜人,冬天暖如春夏,夏天的温度也不比南京高,只是湿度更大一些。我父母的好些个老同事都在海口、三亚或海南其他地方买了房,当起了候鸟。我们觉得爸妈也可以当候鸟,只不过在这边呆的时间要多一些,也方便我们照顾他们。
陈美言把这事给爸妈一说,他们当即赞同,说既然陈美言准备生下二胎了,他们正好来照顾她,而且我爸有几个同事就在海口有房,到时也能有个走动的地方,挺好的。不过他们并不准备最近就来,因为舍不得南京的孙子,打算等陈美言快生的时候再来。
这事一定,郝大维就开始到处看房了。他跟方玫离婚那会儿,他俩以前住的那套大房子给了方玫,他住到了一套小户型中。既然爸妈要来长住,总不至于还住在黄晓蕾的房子里吧?再说住着也挤。
很快郝大维和陈美言看中了一套临近海边的花园洋房,挺大的,而且是开发商装修的样板房,基本上啥都有,可以拎包入住。
于是郝大维就把这套房子订了下来。可他钱不够,打算把他在三亚的一套房子卖了,陈美言阻止了他,说三亚的房子多金贵,再说我们以后还可以上那去住。她拿钱把不够的部分给添上,把房子给买了下来。
买下房子后,两口子就搬过去了。他俩叫我和黄姗姗也跟他们住一块儿,反正房子够大,但我不想挪窝,我不去,黄姗姗自然也不愿去。
他俩一搬走,我就把黄晓蕾的那套房子租了出去,租金我都帮黄姗姗存了起来。
这期间,小东北被判处了死刑并立即执行。他被枪毙那天,我来到赵莉墓前告慰她的在天之灵,又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回。
45、
方玫就要结婚了,和她那个张强定于国庆节举行婚礼,我没想到她邀请了我和郝大维。
郝大维转交我方玫的结婚请柬时说,这娘们和她那个新老公还真不低调,俩二婚,居然还煞有其事地办婚礼?
我不知道方玫为什么要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?照理说之前她恨我恨得牙痒痒,不想见到我才对。后来一想,估计是赵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死得那么惨,让她于心不忍吧?或者说,心理上找到了一些平衡,也就没那么恨了。
九月上旬的一天晚上,那几天黄姗姗在三亚拍广告,我一个人从郝大维和陈美言的家里吃了晚饭出来。
因为跟郝大维喝了几杯,所以没开车,路也不算太远,就沿着马路往自己家方向走,顺带消消饱账。
正走着,看到人行道上一对年轻夫妇用婴儿车推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,边走边逗孩子。我当时想,如果赵莉不出事,我的孩子也有这么大了吧?可能也像他们那样,正和赵莉带着孩子出来逛呢!
一时之间,悲伤又袭上心头,让我热泪盈眶。我不想回家一个人呆着,就在附近找了个酒吧喝酒。
我一杯接一杯地喝,正在醉生梦死之间,有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,“帅哥,一个人吗?可不可以请我喝杯酒?”
我抬头看去,只见一个二十几岁身材曼妙、衣着性感的女郎站在我面前,她正露出迷人的微笑和同样迷人的乳沟对着我。一看就是常混夜店的那种女孩,说穿了就是出来卖的。
我当时正忧伤、烦闷,冷声说道:“烦着呢!找别人去。”
女郎索性坐到我身边,双手挽着我的胳膊,娇媚地说道:“哥,人家知道你烦,所以才想陪你嘛!”
“滚!”我大声吼道。
女郎一下站了起来,喊道:“凶什么凶?有什么了不起的?白痴。”
她又指着我说了一句“你给我等着”,骂骂咧咧地走开了。
我继续喝。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,很快就喝得烂醉,趴在了吧台上。
迷迷糊糊中,听到一个女的说了一句“就是他”,我就被人拎着后领提拉起来,一个长得蛮壮的男人用东北口音对我说道:“你他妈谁啊?刚才敢凶我老妹,咱们出去说叨说叨。”
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和刚才那女的。我推了他一把,醉醺醺地说道:“走开。”
“嘿!你还敢横是吧?老子弄死你。”东北壮汉说着就要把拳头往我身上招呼。
这时,酒吧老板出来阻止了他,“哥们、哥们,您消消气、消消气,他是我朋友,喝醉了,您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
东北壮汉见老板都这样说了,也不好不给面子,指着我骂了几句,和那一男一女离开了。他们走后,酒吧老板拨通了方玫的手机。
原来,这家酒吧的老板是方玫的同学,他还见过我,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是在他开的酒吧。
方玫那同学在电话里跟方玫说,你姐夫在我这儿,喝得不行了,刚才还跟人发生了冲突,你过来看看吧?
过了会儿,方玫来到酒吧,一把夺过我的酒杯,冷声说道:“走,回去。”
我语无伦次地说道:“我不、不回去,我、我、我要、要喝酒……”说着又伸手去拿酒杯。
方玫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别处,把我拽起来搀着往外走。我一边被她拽着走,一边问她是谁?她说,我是你大爷。
出了酒吧,她把我塞进她车里,然后驾车绝尘而去。
来到我家门口,方玫按开了门,我家的开门密码一直没换。
一进屋,我就忍不住了,踉踉跄跄地往卫生间跑,方玫一边扶我一边埋怨道:“哎呀!你慢点。”
进了卫生间,我一下跪趴在马桶上,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。方玫蹲在我旁边给我拍背,“喝喝喝,喝死你!”
好不容易吐完,我背靠马桶坐在地上,因为吐得太厉害,被溅了一身一脸。方玫先用毛巾给我擦了一下脸,又在牙刷上挤上牙膏接满漱口水,把牙刷和杯子递给我。
我接过来刷牙,一边刷一边问她,“你谁啊?”
“你妈!”方玫没好气地答道。
我刷完牙后,她看到我一身狼藉,咬了咬牙给我脱衣服,脱完后又打开花洒给我冲水。
我依然醉得厉害,絮絮叨叨地说道:“我要喝酒,我要……喝酒。”
说着又抱向她。方玫埋怨道:“哎呀!你别动,都溅到我身上了。”
好不容易给我洗完澡、擦干身子,她把我架到卧室,放到了床上。
我嘴里喃喃地喊着“莉莉”、“莉莉”,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方玫坐在床沿上看着我,不由得流下了泪水。
经过刚才的这番折腾,方玫被折腾出了一身汗,她见我打起了呼噜,就进了主卧的卫生间洗澡。
正洗着,我尿急闯进了卫生间。方玫猝不及防,只得一只手掩住胸部,另一只手捂住下身,侧过了身子。
我旁若无人地撒完了尿,又回到床上躺下,继续呼呼大睡。
不知睡了多久,我张开朦胧的醉眼,看到床边坐着一个女人正看着我,仿佛是赵莉。
“莉莉,莉莉,你回来啦?”我一激动,坐起来抱住她,呜呜呜地哭了起来,“莉莉,我好想你,你去哪了?”
方玫只好抱着我,也潸然泪下。我哭着哭着,吻住了她的嘴唇。她一把推开我,打了我一个耳光。
我怔怔地看着她,她也看着我。看了一会儿,她主动捧起我的头与我吻在一起,然后我们倒在了床上。
方玫一边跟我接吻,一边脱自己的衣服,很快就脱光了。我抱着她一翻身来到了上面,某处长驱直入……
方玫一边跟我做爱,一边泪流不止。直到这时她才明白,她之前对我有多恨,都源自当初对我有多爱。
我很久没有跟女人做过了,又在恍恍惚惚中把方玫当作了赵莉,特别地亢奋,很快就把方玫送到了高潮,自己也一射如注。
我清醒过来以后,本来以为是在做梦,却发现身旁的确有个女人,跟我一样赤身裸体。我再一看,这个女人竟然是方玫。
我一下惊慌失措,喃喃地说道:“方、方玫,怎、怎么是你?你、你怎么在这里?”
“你喝醉了,我送你回来的。”方玫看着我说道。
“对、对不起,我喝醉了,我、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?”
我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,一边找衣服穿,却发现衣服根本没在身边,刚才方玫给我脱到卫生间里了。
就在我窘迫不已的时候,方玫拽了我一下,“哎呀!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做了,我一个女人都没什么,你个大男人矫情个啥?”
我背对她坐在床沿上,不敢看她的裸体,依然喃喃自语,“对、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
方玫在我身后白了我一眼,“放心,我不会缠着你,我都快结婚了。”
我这才想起,她不久后就要和张强举行婚礼。这让我更加惶恐。
方玫从身后抱住我,那对丰乳紧紧地贴在我的背上,脸贴住我的后颈,喃喃地说,“又言,我们这辈子不能在一起,是因为我们没有缘分,我不怪你……”
她说着哭了起来,默默地啜泣。良久,我轻轻掰开她的手,转身捧起她那对梨花带雨的脸,轻声说道:“可我这辈子还是欠你,下辈子再还,好吗?”
她凝视着我,喊了一声“又言”,依偎到我怀里又哭了。
待她止住哭,我们相拥着躺在床上聊天,想到什么聊什么。我告诉她,郝大维跟我妹陈美言结婚了,并且陈美言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。
“是吗?”方玫趴在我怀里惊讶地说道,“美言姐竟然嫁给了大维,还怀上了他的孩子?”
她颇觉不可思议,问道:“又言,你放心把你妹交给大维吗?”
“不放心怎么办?他们已经在一起了,还怀上了孩子。”我搂着她说道,”不过大维自从跟美言在一起后,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似的,都让我有点不认识他了。
方玫依偎着我喃喃地说,“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!”
后来我们又做了一次。她给我口了好一会儿,才跨到我上面套住我那里,不住地起落。我双手撑床,坐直身体轮流含她的乳头,她捧起我的脸吻住了我。
“又言,我爱你,真的好爱你!”热吻的间隙,她流着泪说道。
我却仍然无法对她说出“我爱你”这三个字。
那天凌晨我醒来后,方玫已不见了。我并不知道的是,当我睡着时,她坐在床边默默地看了我很久,眼泪止不住地流……
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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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上13 2020-12-23 08:19:22这一章太惨了,居然看哭了我,不要这么残忍好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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性福在路上 2020-12-23 08:48:26写的这么荡气回肠,都不像小黄文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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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东亚瑟王爷 2020-12-23 10:58:16写的真好,这应该不是黄文了,人性的刻画,复杂关系的描写都来源于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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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言2021 2020-12-23 11:16:28@性福在路上 本来就不是按小H文来写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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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言2021 2020-12-23 13:17:56@山东亚瑟王爷 握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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合浦林羽 2020-12-23 17:19:04结尾能给一个好结局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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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情可以成追忆 2020-12-23 17:39:28@爱上13 我也是看得泪眼朦胧、泪眼婆娑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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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情可以成追忆 2020-12-23 17:40:36很多小事写到最后是越写越差,你小子可以啊,写得越来越好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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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情可以成追忆 2020-12-23 17:41:24很多小说写到后面越来越差,你小子写的越来越好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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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情可以成追忆 2020-12-23 18:09:00前面回复的时候,还没看第45章,第45章写的有点扯了,呵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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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b007 2020-12-23 20:47:30文笔真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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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言2021 2020-12-23 22:52:37@合浦林羽 暂不剧透,嘿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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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言2021 2020-12-23 22:53:49@此情可以成追忆 谢谢你的表扬和批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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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州夫妻换或3P 2021-01-29 11:29:26写得太好了,看得我泪流满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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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智慧323 2021-03-01 16:09:16好文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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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花雪夜2014 2021-03-24 03:50:53作者太坏了,我看了三部,最爱的女人都死了,人生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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赣B 2021-10-06 14:41:16妈的,我个大老爷们也被你弄出眼泪了!